時序緩緩走入了夏天,我們迎接了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。轉眼間,我和小杜也交往快兩個月了,即使我們的相處還是很不像情侶,但就是順其自然,十分平緩地走著。

  暑假的第一個禮拜六就是吉他社成發的日子,但吳培仲並沒有邀請我和芹怡去。我能理解為什麼吳培仲沒有邀我,而我也沒有勇氣去聽梁子芸唱的《思念》,就怕好不容易撫平的感情又會起了漣漪,但我最不能明白的是為什麼吳培仲會連帶地也冷落了芹怡?不過後來芹怡還是擅自地跑去了成發,她有問過我,被我推辭了,我想盡可能地不再介入他們之間。

  暑假開始,去補習班的時間變成一三五整天,相對我跟小杜相處的時間也被拉長,他最近時常在下課過後,帶我去吃一些藏匿在巷子裡不可思議的小吃店。

  我曾問過小杜關於他前幾任女友的事情,他說他從來沒有一任女朋友交往超過半年,我問他為什麼,他卻只是笑而不答,接著便轉移了話題。

  我記得自己曾和他說過,若是他哪天想要離開了,儘管直說,就算走了我也不會責怪他。倘若我們的時間也是只有半年,那麼剩下的四個月我們該做些什麼好呢──

  吳培仲成發的當天,我整天和小杜在一起,我們一起去了動物園。其實是我個人任性的要求,至少那天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,而小杜問也沒問就答應了我,帶我去了動物園。

  那天在動物園裡小杜第一次牽起我的手,有些害羞,我身體完全僵直,無法反應,畢竟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跟男生牽手啊!雖然小杜有時候不太正經,但不置可否地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,總有著說不出的魅力能讓我卸下心裡的所有防備。

  可惜我們之間的關係,終究是須臾短暫的。

  在動物園回來後隔一天,我意外地接到了吳培仲的來電,本來還在掙扎要不要接的,但手卻不聽使喚。

  『芹怡現在有跟妳在一起嗎?』我還來不及應聲,一接通電話吳培仲就丟來了問句。

  『沒有,怎麼了?』我納悶,因為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。

  接著吳培仲告訴我芹怡從昨晚就沒有回家,而且電話打了都沒人接,她的爸媽很擔心。

  『我打給她看看。』

  掛上電話以後,我立刻撥了通電話給芹怡。心裡非常忐忑不安,害怕芹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。昨天出發去看成發前,芹怡還有再撥電話來問我一次要不要陪她去,可是那時候我以要去動物園拒絕了──我是不是其實應該陪她去的才對……?

  『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……』

  掛掉電話我又重打了好幾次,簡直快急壞了!若是芹怡發生什麼事,我一定會發瘋!

  『喂。』

  反覆地打了又打,電話毫無預警地被接通了,那頭傳來芹怡細弱的聲音。

  『妳在哪?』

  『漁人碼頭。』芹怡的語調十分平淡,沒有任何生氣,『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……拜託妳……』芹怡顫抖的抽泣聲,讓我的心揪在一起。

  『我去找妳。』

  切斷電話,我快速地衝下樓,隨手攔了一台計程車就往漁人碼頭的方向奔去。芹怡剛剛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妙,我在計程車上如坐針氈,深怕這期間流逝的任何一秒會釀成什麼悲劇──

  還好沒事。

  我在漁人碼頭面海的木棧台邊找到了芹怡,她一個人坐在台階上望著海發呆,長髮隨風飄散,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。我緩緩走近芹怡的身邊,雖然非常擔心,但並沒有出聲責怪,我想她肯定是遇到什麼很難受的事情才會突然這樣的。

  「有吃東西嗎?會不會餓?」我輕聲開口,就怕驚動到敏感的芹怡。

  才一句話,僅僅一句話,我就惹哭了芹怡。她的淚腺像破掉的水龍頭般,眼淚不斷向下墜落。

  她手摀住口鼻,抽泣地說不出話,我只能輕拍她的背,心想也許這樣能讓她好過些。

  「我……我看見吳培仲和梁子芸抱在一起了,在後台……」良久以後,芹怡哭累了,她用嘶啞的聲音啟口,帶著無比的心酸。

  「我是不是沒有機會了……?」

  芹怡轉過頭問我,我啞然失聲,無法回應,只是機械式地拍著她的背。

  作為同樣喜歡吳培仲的自己,實在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芹怡方才的問句。我的心也和芹怡一樣疼痛,可是我卻沒辦法向誰訴說──

  「我和吳培仲說過好多次了……我想來這裡玩……但他從來沒有帶我來過……」悲傷讓芹怡開始語無倫次,此時她的腦海裡大概就只有吳培仲。

  「是我太傻了……像個傻瓜……」

  再度回到眼淚的懷抱,芹怡整個人埋進雙腿間啜泣。

  我不發一語地聽著芹怡說起每句話,胸口隱隱作疼,鬱悶地喘不過氣。我完全能感同身受芹怡的悲傷,因為那些話都像在說著自己。我們的心碎太過相似,太過深刻──我卻差點忘了自己的一部分心碎其實是源自於芹怡。

  在芹怡去廁所的時候,我偷偷傳了一封簡訊給吳培仲,告訴他我和芹怡在漁人碼頭,請他不要擔心。誰知道過沒幾分鐘,吳培仲就氣喘吁吁地出現在我和芹怡面前,像是計畫好的一樣。

  也許是他和芹怡心有靈犀吧,吳培仲應該沒忘過芹怡說過的話。

  「……」吳培仲和我一樣,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責怪芹怡。

  夕陽西下,暖橘的陽光更戲劇化了這樣的對望。我愛他,妳愛他,他愛她。

  「我去買水。」找了個理由,我留下了吳培仲跟芹怡。

  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我能介入的空間,至少這一刻,我想芹怡應該有許多話想對吳培仲說。

  我曾在心裡做過好幾種假設,假設吳培仲哪天和芹怡開始交往,又或者是跟梁子芸交往……無論是哪種假設,我都希望自己可以不要那麼難過,也希望時間能倒回我什麼都還沒發現的時光──沒有辦法。沒辦法,感到最無力的仍是在面對芹怡跟吳培仲就無條件退讓的自己。

  我真的徹底地詮釋了好人這個詞啊。

  「謝謝。」在回程的計程車上,吳培仲悠悠地啟口。

  宛如許久未見的光景,吳培仲坐在我和芹怡之間,而芹怡因為太累睡倒在吳培仲的肩上。我不知道我去買水後的芹怡跟吳培仲說了什麼,只知道他們似乎已經把話都說開了。

  我搖了搖頭,微微扯開疲乏的笑容:「芹怡沒事就好了。」

  某種程度上,我和吳培仲也有點相似吧。我們都寵壞了芹怡。

  「……還有。」吳培仲欲言又止,因為怕吵醒芹怡又把聲音壓到最低。

  「我交女朋友了。」

  吳培仲的字句使我耳鳴,我的種種假設最後還是實現了。

  佈滿瘡疤的青春愛戀,為何總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叫人記得──

 

* 每週一、三、五更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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