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反覆思考著那天芹怡問過我的問題。

  『妳喜歡吳培仲嗎?』

  那天的我究竟想回答什麼,已經記不清了。

  一切生活在媽媽又出國以後,回歸了原本的模樣,可是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。我還是與往日一樣,和芹怡、吳培仲一起上學,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,而吳培仲生日送我的那條項鍊被我收進了抽屜裡,並不打算再讓它重見天日,即使我非常喜歡。

  為了履行與芹怡的承諾,我和吳培仲說話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,我盡我所能地不去找他搭話,雖然我不明白吳培仲對我的想法是什麼,但因為我已經答應芹怡了,能夠不要接觸就盡量不接觸,這是我選擇的退讓。

  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得來不易的表面和平,心裡卻很害怕這平衡會在哪天輕易瓦解。時時刻刻提醒自己,失去總比擁有更加容易。

  深夜時分,我又一個人坐在家裡附近的全家,一邊吸著手上的蜂蜜水,望向前方的玻璃發呆。有時候我幾乎快忘記自己原本的樣子,也快忘記從前和芹怡他們相處是什麼樣的感覺,然而自從那天和芹怡的對話以後,我已經不敢厚臉皮的去芹怡家過夜了。

  「嘿。」意料之內的人在我身旁坐下,手上還拿著運動飲料。

  「嗨。」我打起招呼,腦袋真的連片刻能放空的時間都沒有。

  「妳終於肯跟我說話了。」小杜扭開運動飲料的瓶蓋,大口大口地啜飲。

  我真的很佩服他,怎麼能在做那種事之後,還這樣若無其事呢?

  「我可是賞了你一巴掌的人呢,老師。」我的語氣跟檸檬一樣酸。

  「啊……又叫我老師了。」

  「老師可是奪走我初吻的人。」我轉過頭,不帶感情地盯著他:「我可以去告你誘拐未成年少女。」

  看到我的表情以後,小杜愣了愣,似乎發現我不是在開玩笑:「又發生什麼事了嗎?應該不是因為我親妳吧?」

  他會通靈嗎?怎麼覺得他好像老能輕易地抓住我的心情。

  我別過頭,眼光又回到玻璃窗的倒影──中分的長直黑髮,細長的眼睛搭上一對不明顯的雙眼皮,看起來刻薄的嘴唇,還有沒有笑容的表情,看起來完全就是個很難相處的人,難怪一直以來沒什麼朋友。

  「你不覺得我看起來很難相處嗎?」

  我沒有回答小杜,只說自己想說的。

  「看起來難相處應該也算是種魅力吧?」小杜回答得十分輕巧,感覺不是很正經。

  「忠於自己就好,不要想著去為誰改變,就算妳真得變了,也不會有人因此而感激。」語調急轉直下,這次小杜的聲音變得深沉。

  忠於自己就好?對我而言最困難的就是忠於自己,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。

  鼻腔微酸,心裡有很多話想說。我明白的,我知道芹怡有多喜歡吳培仲,從來也沒想過要介入他們之間,我也以為我一直都把分寸拿捏得很好,以為只要忽略就可以假裝什麼都沒有。

  「你不是說要讓我喜歡上你嗎?」

  不知不覺,眼淚又掉了下來。我不停眨眼,希望能夠稀釋眼眶裡的灼熱。

  「那你跟我交往……當我的男朋友。」我轉向小杜,淚水不聽使喚,像個傻瓜。

  小杜看著我,臉上沒有了嘻皮笑臉,一隻粗曠的手掌輕撫過我的臉頰,溫熱我的世界。

  深夜時分的全家,夾雜著廣播聲的全家,全世界的時間都好像停在了那裡。我彷彿找到了新的歸屬,終於鼓起勇氣踏出的第一步。

  「好。」

  沒有深情的告白,沒有彼此的心臟,卻在那一天牽在了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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