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青春的浪潮

　　不知道是命運使然還是怎樣，打從我和吳培仲再次重逢開始，我們之間到現在都還無法好好對話，總有各式各樣的意外發生。

　　「妳的心是鋼鐵做的嗎？」安安斜睨著眼看我。

　　空堂時間，我和安安還有洋子窩在學校裡的圖書館吹冷氣，距離下堂課大概還有兩小時。這次我的感冒總算快好了，終於能摘下口罩，像個正常人一樣大口的呼吸。

　　「……什麼啊？」才剛坐下來，安安的問句讓我一頭霧水。

　　「我都聽說了喔。」安安露出賊笑。

　　「我聽說前天吳培仲在妳家照顧了妳一個晚上！」

　　……原來安安是在說這件事啊，消息未免也太靈通，只是我沒想到吳培仲竟然連這種事都告訴別人了。

　　「……誰告訴妳的？吳培仲？」我舉雙手投降，絲毫不想反駁。

　　「不是啦！是我朋友告訴我的，他說吳培仲的室友說他那天一整個晚上都沒回去，那不就是住在妳家嗎！然後妳昨天又生病請假……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啊？」……太厲害了，這套人話的功力。

　　「沒發生什麼，而且我也沒印象了。」那天發高燒的暈眩程度，真的只差沒整個人昏過去而已。

　　「哪有可能沒發生什麼！你們不是正值思春期的男女嗎……？怎麼可以什麼都沒發生？妳的心根本就是鐵打的啊！」原來她剛說的鋼鐵做的是指這個意思。

　　「妳就別為難梓郁了，人家說不定想慢慢來啊。」在一旁快聽不下去的洋子，終於開金口替我解圍了。

　　「拜託我才不是想要為難她勒，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把握機會，不要跟我一樣，等到失去了才在後悔。」安安一邊高談闊論起她的主張，差點就忘了她曾經還有個前男友的故事。

　　安安跟我和洋子說過，她在高二時曾交過一個男朋友，而且那還是她的初戀。那個男生從安安高一時就開始追她了，聽說還追了一年多，後來好不容易安安終於答應對方，但那時她並沒有很喜歡那個男生，最後他們只交往半年就分手了。之後那個男生又交了一個新女友，安安這才察覺自己的心意，原來她早在不知不覺中也慢慢喜歡上那個男生，只是都來不及了。還記得安安告訴我們這件事的當時，她還說了她永遠忘不了自己被狠甩的那一天。

　　『不甘心，我不甘心！我一定要過得比那傢伙幸福！』然後每每在談起這段感情之後，安安總會這樣結論。

　　「什麼意思？」洋子代我問了安安，而我完全不想回應，畢竟我跟吳培仲之間並不是這麼容易就可以解決的關係啊。

　　「聽說吳培仲桃花超旺的，而且還有一個糾纏不清的前女友勒。」安安撐起下巴，講到前女友就一臉不屑。

　　「前女友？」聽到關鍵字我立刻抬起頭，是指梁子芸嗎？

　　「對啊！他們好像以前是班對。怎麼樣？妳終於有感覺了嗎？果然前女友是世界上所有女人的公敵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如果是班對的話肯定不是梁子芸，我怎麼完全沒想過會有前女友這種可怕的生物存在呢……？

　　「喂？楊梓郁妳有在聽我說話嗎？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「我說吳培仲的前女友跟他同班，而且也都住在他們學校附近，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嗎？」安安看起來好像不是很滿意我的反應。

　　「近水樓台先得月。」洋子附和著，很中文系的一句回答。

　　「……但他們不是都分了？」雖然我也很在意這個『前女友』，但我好像根本沒有可以管的資格。

　　「當初好像是吳培仲提的，但聽說女生到現在還放不下喔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。」我表面上淡應了一聲，其實心裡在意得不得了。

　　「算了，我該說的也都說了，剩下的妳自己想吧。」見我冷淡的反應，安安似乎放棄說服我了，而我也沒再繼續回答。

　　在我不告而別的這段時間裡，原來並不是什麼都沒有改變──走了一個梁子芸，又來了一個前女友，而我也仍掛記著芹怡，三年前三年後，我和吳培仲之間的距離依舊遙遠。

　　下課過後，我搭公車去打工，今天一定要把機車騎回家，我已經把小白丟在店裡太久。

　　「你今天有班？」一進店裡我便看見River，但我記得他今天應該是排休才對。

　　「我晚班。妳今天下班後能留下來一下嗎？我有些話想跟妳說。」River今天異常的嚴肅，本來打算進休息室的我因此而打住腳步，詫異地望著他。

　　「喔……好。」我納悶地點點頭，心裡有股不安正油然而生，只希望River想說的話並不是我想的那樣──

　　那天的晚班我恍神了幾回，還做錯好幾次的飲料，完全就是個拖油瓶。安安早上的話一直讓我很在意，雖然我知道吳培仲還喜歡著我，但他還能等我多久呢……我不可能一輩子都不答應他，他也不會等我一輩子，這段苦戀總會有結束的一天，只是早或晚而已。

　　還在掙扎什麼呢妳，楊梓郁？為什麼妳深愛的人都站在妳面前了，妳卻不肯為他踏出一步？只要一步就好，只要一步妳就可以抱住幸福了啊──為什麼妳就是不肯放下芹怡？

　　為什麼──為什麼不肯放過妳自己──

　　「我喜歡妳。」

　　片刻，River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，差點就忘了他還有話要對我說。

　　等到打烊的工作都差不多結束時，River將我拉到店外的騎樓下，氣氛隨著他嚴肅的表情變得很凝重。

　　「對不起。」我垂下頭，一臉歉意。

　　結果真的被我猜中了，River還是開口說了這句話。

　　「只是想告訴妳而已，我也知道妳不喜歡我。」抬起頭，我撞上River失望的神情，對他的抱歉又增添了幾分。

　　明知道會被拒絕，River還是選擇向我表白，我似乎不能明白這樣的執著是為了什麼，但如果哪天我也能和他一樣勇敢，那該有多好？

　　「嗯……對不起。」我再度道歉一次。

　　如今好像除了對不起，已經沒有其他詞句更加適宜了。

　　「想說在離職前努力一下。」當River提到離職時，我有點驚訝。

　　「離職？」

　　「嗯要準備畢業了，也該找份正職工作銜接。」此時的River看起來十分成熟。

　　不得不承認，River真的是個很好的男生，若是我能早點遇見他，也許我就不會如此痛苦了，我也清楚打從我進店裡開始他對我的付出和關心，只是我沒法回報他什麼，就只能說聲對不起。

　　如果我喜歡的人是他，或許會更加輕鬆吧。

　　「謝謝你，謝謝你喜歡這樣的我，也謝謝你告訴我。」我不會發好人卡，因為總有一天會有個女孩發現River的好的，而他也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。

　　「不過是我一廂情願想結束自己的單戀罷了。」River微微揚起笑容，在他的臉上我看不見一絲難過，就只有雲淡風輕的釋然。

　　什麼時候──究竟什麼時候我也能如此，微笑著送走自己曾經摯愛的一切呢？

　　我也想如此坦然地，結束我的愛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