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青春的浪潮

　　沒有小杜的日子，我依然過得安好。

　　雖然偶爾可能會因為一段一閃即逝的畫面或是情緒而感傷，但不要緊的，我早已斷了所有與小杜有可能的聯繫，所以我想這些思緒大概無傷大雅。

　　在禮拜六的晚上我打了通電話給吳培仲，那是我們繼我和小杜分手的那天之後，久違的對話。

　　『怎麼了嗎？突然打給我。』接到我的電話，吳培仲好像有點驚訝。

　　雖然已經很少講話了，但我和吳培仲偶爾會在學校裡遇見，遠遠的一面。然而這樣的巧遇卻沒有結果，我會為了芹怡走開，而他會為了我們避開，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，那天在公車上的記憶，到最後也被我塵封在心底。

　　『明天我要跟芹怡去陽明山玩，晚上要去士林夜市，要一起來嗎？』

　　『……妳是故意的嗎？』

　　我知道自己打這通電話是真的有點白目，但我還是希望至少在畢業前、在芹怡出國念書前，我們三個能留點快樂的回憶，不要等到以後才在為了自己當初沒能把握而後悔。

　　『你知道芹怡畢業後要出國念書的事嗎？』

　　電話的另頭一陣寂靜，吳培仲並沒有回答，看來是不知道。

　　『明天我和芹怡約了下午一點在公車站，會先去陽明山再去士林夜市，如果你想來就一起來吧。』

　　沒有等到吳培仲的答案，我逕自地掛上了電話。該說的我都說了，能做的我也盡量做了，如果我們三個註定是這樣分裂的結局的話，我想那也只能怪命運了。

　　在準備出發去玩的那天下午，我最先到了公車站，接著芹怡才姍姍來遲。我在公車站附近來回張望了許久，卻還是沒有看到吳培仲的身影，而他也沒有打電話過來。

　　「妳在看什麼？」芹怡見我一直張頭望腦，問了我。

　　「喔……我在看公車來了沒。」

　　到上公車以前，我仍然沒有等到吳培仲的出現。也是，本來就不抱著多大的期望他會來，不來也好，這樣我和芹怡就能盡興得玩了。

　　經過了漫長的車程，從公車轉到了小巴士，我和芹怡一起來到了陽明山上的擎天崗，一片寬廣的綠油草地就擺在眼前，也讓人太想躺在上面滾了！

　　「有牛！有牛！」芹怡興奮地拍著我，指著柵欄外正在吃草的牛群。

　　我們就是兩個從城市裡上來的孩子，看見牛就稀奇了起來，忍不住拿起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。

　　今天的天氣真好，真的好適合拿來郊遊。

　　後來，我和芹怡都坐在了草地上，眺望著遠方的山景，心情跟著舒暢了起來。

　　「好久沒有出來玩了。」芹怡往後倒向草皮，一點都不怕髒。

　　「等我們考上大學，就可以天天玩了。」邊說著，我也躺在了芹怡的旁邊。

　　明明都還年輕，我們兩個卻像老人一樣攤在草皮上，一動也不動地曬著日光。這樣的舒適感，好像在這裡發呆一整個下午都沒問題。

　　忽然我感覺到自己擱置在草地上的手，有了粗糙的觸感，我側過頭發現芹怡正握著我的手。

　　「小郁。」她輕聲喊起我。

　　「嗯？」因為陽光太過刺眼，我只能半睜著一隻眼。

　　「我最捨不得的就是妳了。」

　　在這慵懶的時刻，芹怡突如其來地道出了一句令人傷感的話。我在她的眼角看見了淚光，當下我才察覺原來在芹怡的心裡，其實還有許多情緒一直未曾表達出來。

　　「一直以來我就只有妳了。」芹怡的手越握越緊，我知道她並不想離開台灣。

　　「幹麻啦，妳放假的時候還是可以回來看我啊，不然我有空也可以飛去找妳玩啊。」我側著身，將另外一隻手也覆在她的手上。

　　突然說這樣感傷的話，害我也忍不住鼻酸了。

　　「可是我會害怕……害怕去陌生的地方……」

　　時間越近，芹怡將要離開的事實也越來越清晰，雖然我並不想跟芹怡分開，但我想吳爸吳媽一定有他們的考量，而我一個外人也沒辦法插手，只能期許芹怡到了國外能好好照顧自己，學著獨立。

　　「沒事的，如果發生什麼事就馬上打給我，我一定會陪妳的。」我安撫著芹怡，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。

　　「嗯。」芹怡點點頭，不再哭了。

　　很多時候，也許我們都對自己的選擇無能為力，但只要換個角度想，事情興許就會變得不一樣。即使捨不得送芹怡離開，但我覺得能到國外念書對芹怡來說，說不定是個很好的機會。

　　在準備下山的小巴上，我和芹怡擠在狹窄的走道中央，因為此刻的車子裡坐滿了老人，無奈我們兩個年輕人就只能安分地站著。

　　面對窗外稍縱即逝的碧綠光景，我忽然想起在這即將結束的高中生活裡，真的完完全全地充斥了芹怡的影子，從國中到現在我們都沒有分開過，但上了大學以後，我們就會隔著一片海洋了。

　　「我和……小杜分手了。」突然一個轉念，我說出了我和小杜分手的事。

　　已數不清過去幾個月了，我遲來的開口。

　　「嗯。」芹怡並沒有說什麼，她的嗯隨著公車搖搖晃晃，不是太驚訝。

　　在聽見芹怡的回應後，我露出淡然的微笑，彷彿自己剛剛說了一件十分無關緊要的事情，其實這句話好像也不是那麼地難開口，一直以來是我太過度在意了。

　　「是妳提的嗎？」許久，芹怡才又丟來了一個問句。

　　「不是，是他提的。」我回得平淡，像在說著其他人的事情。

　　「那個白癡會後悔的，竟然放棄妳這麼好的女生。」芹怡沒有問為什麼，只是罵了這麼一句。

　　本來以為說出這些我會更難過的，結果好像還好，彷彿和小杜之間的那段過去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──不知道他是否偶爾也會想起我，對我有那麼一丁點的愧疚呢？

　　「我也這麼覺得。」我滿意地點起頭，和芹怡一起笑了。

　　當初的記憶已漸漸雲淡風輕，被小杜擁抱、親吻過的觸覺，已經隨著情感的消逝而淡化，但我依舊不希望小杜幸福，畢竟我是個很愛記仇的人。

　　算了。

　　沒有小杜的日子，時間還是持續走著，而我依然安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