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青春的浪潮

　　繼上禮拜瘋狂的放縱以後，我又重回了圖書館的懷抱。

　　運轉的空調，凝結的空氣，還有讓人嗜睡的講義，在學測申請還沒放榜以前，我都還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經有大學可以念了。

　　一邊讀著惱人的歷史，腦海裡還在轉著自己要申請哪些學校，既然芹怡不留在台灣念大學了，感覺到哪裡都無所謂了，反正都是不認識的人和新環境。偏偏就在這最煩悶的時候，小杜跟梁子芸親吻的畫面像廣告強行插播一般，浮現了腦海。

　　想忘都忘不了。

　　「喂。」

　　當我拿著保溫杯站在飲水機前裝水時，後面傳來了一聲喂。我震了一下，因為剛剛還在思考別的事情，誰知道回過身發現聲音的主人竟然是吳培仲。

　　「……你怎麼會在這？」最近真的是走到哪都會遇到他耶！

　　「我才要問妳吧？」

　　看到吳培仲時又想起他拉著我奔跑的那晚，沒有目的地，就只是想帶我向前跑。我不確定那時他是否有看到小杜跟梁子芸接吻的場景，因為那天停下來後，他什麼都沒問，就只說了「那邊路太黑妳一個人太危險」。

『如果沒辦法往前走，就回頭跑吧。轉過頭來，還是可以往前。』然後最後又丟下一句我沒能明白的話。

　　雖然當下我很想問個清楚，但後來我遲疑了，只怕自己的心又會因為什麼事情而開始動搖。

　　「我都會來這個圖書館念書啊！」扭緊保溫杯的蓋子，我才覺得吳培仲莫名其妙。

　　「喔，我也是來念書的啊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

　　空氣尷尬地凍結了一會，我才緩緩地從飲水機前退開，讓吳培仲裝水。站在一旁的我內心天人交戰，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邁開步伐，總覺得直接走開是不是有點奇怪？

　　「今天……要一起吃午餐嗎？」裝完水後，吳培仲回頭問我。

　　「我……應該沒有要吃午餐，可能看一看肚子餓就會回家了，晚上跟家人有約。」

　　本來前陣子我和吳培仲之間的氣氛還算可以，但怎麼覺得過了那夜的狂奔以後，面對他反而變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
　　「妳媽回國了嗎？」

　　「今天會回來。」

　　說起來我跟吳培仲算不算同病相憐的呢？我的前男友和他的前女友接吻了，總覺得只要一見到吳培仲，又會再度記起關於那天自己的不堪與狼狽。

　　在我回應完吳培仲之後，我們之間又陷入一片死寂，見他好像沒要說什麼了，我收好自己的情緒，準備往前走。

　　「楊梓郁。」吳培仲再次叫住了我。

　　「我們聊聊好嗎？」

　　轉過頭，我對上了吳培仲炙熱的眼波，似乎藏著許多心事。

　　後來我跟在吳培仲的身後，來到了圖書館大廳的沙發椅上坐下，這裡沒什麼人挺安靜的，只有空調的運轉聲在耳際縈繞。

　　「你想聊什麼？」事實上我不是很清楚吳培仲想跟我聊什麼。

　　「子芸她最近遇到了騷擾，差點被……」吳培仲頓了頓，沒有把話說完。

　　聽到梁子芸名字的時候，我的胸口抽痛了一會，很難假裝若無其事，畢竟這個名字承載著我失敗的戀情。

　　「還好最後沒事。」看似鬆了一口氣，但吳培仲的表情依舊嚴肅。

　　對於吳培仲的話，我沉默了一陣子，沒想到他和梁子芸的關係還這麼好，還依舊保持著聯絡。我身邊的每個男生大概都愛過梁子芸了吧，這是什麼傳染病嗎？

　　「跟我說這些幹麻？」我抬頭直盯著吳培仲。

　　說真的，我不是很想聽到梁子芸三個字，這接踵而來荒謬的事情到底何時才會結束？我猜吳培仲那天一定也看到小杜跟梁子芸接吻了，所以才會拉著我跑，連分手的事都沒有問過我，事到如今跟我說這些是有何用意？

　　「……妳分手的那天我有看到。」

　　許久，吳培仲說出了一句令我不敢置信的話，關於我的一切付之一炬的那天。

　　「……」一時語塞，很多想法阻塞著我的思考。

　　「妳應該也知道那男的跟子芸的關係了吧……」

　　「雖然其實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他們認識，但我不知道原來他們是那樣的關係……我以為就只是好朋友的哥哥……」吳培仲的語調越來越沉，宛如鐵鎚重擊我的心。

　　全世界都知道的關係，原來只有我是那個一直被蒙在鼓裡的人。為了使我和吳培仲分離，不惜踩踏了我的真心。

　　「都過去了。」良久以後，我緩慢地吞了一口口水，才說出這句話。

　　關於小杜對於我，雖然他曾口口聲聲說過喜歡我，但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別人。他喜歡我，但他愛的人是梁子芸，在這之間我從來就不是一個選項。到頭來追究的再多，就只是把自己的傷口重新挖出來，再受傷一次罷了，不知道遠比去探究還來的幸福。

　　「那你還喜歡著梁子芸嗎？難道就不會覺得不甘心？你的前女友跟我的前男友在一起了。」我拋了一個問題給吳培仲。

　　「不會。」吳培仲抬起頭望住我，接著才開口：「不喜歡就不會不甘心。」

　　他的答案讓我啞口無言，所以那天會拉著我跑，純粹就只是為了不讓我難過而已……？並不是因為喜歡梁子芸而難受，想要逃走，而是只是為了帶著我逃離那裡？

　　「那為什麼不喜歡還要在一起？」我同樣仰首與吳培仲對視。

　　那個當下全世界好像只剩我們了，看不見未來，聽不見過去，只有眼前專注著凝望彼此的我們。若是每份感情都能如此真誠相待，那是不是就沒有人會受傷了？

　　「因為我忘不了妳。」

　　「因為我喜歡妳。」

　　在寂靜空蕩的大廳裡，吳培仲的告白清晰無比，在我的心中不斷迴盪。這份遲來的心意在我原本平靜的心湖裡掀起了一波漣漪，難以忘懷。

　　只是吳培仲，我們之間最大的遺憾從來就不是錯過，而是我們根本沒有打算開始過。

　　然而這份喜歡對於我們，終究是負荷。